Page 145 - 洛城作家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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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他微笑着站起身来打招呼。 活多年的墨西哥回来找你，她是想帮你。”我点他。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要不是他旁边摆着一辆脚踏车 “我真对不起她，更对不起她妈妈。”他看了我一
和车后座上那个铺盖卷，真看不出他是露宿野外的流浪 眼，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停下脚步大喘了一阵子。
汉。他头戴一顶旧棒球帽，从帽子的尾扣里露出一大捋 见此情景，我突然软下心来。“我们要不要找个
花白的长头发。当然，四季露宿野外，他皮肤黝黑。就 地方坐一下？”我环视着周围。附近有星巴克，也有餐
是通常五六十岁美国男人的样子。不过，却与我印象中 馆，却都觉得不太适合。一眼瞥见路边的甜甜圈店，看
的流浪汉、酒鬼大相径庭；他既不肮脏，也没有酒味。 了一下手表，还不到两点，我知道几乎所有的甜甜圈店
“嘿！宝贝儿。”他首先拥抱了女儿。 都营业到三点。
露西亚帮我们做了介绍。 “我们去喝杯热咖啡吧！”我向他建议。他并不反
“天气不错啊，詹姆斯先生！”我同他打着招呼， 对，把脚踏车倚在门旁的铁栏杆上放平稳之后便随我而
把啤酒递给了他。“你太客气了！”他接过啤酒，顺手 入。
放在了地上。请我们坐在椅子上。看样子他对我并不陌 我们都点了咖啡，他喝黑的，我加了一点牛奶和代
生，露西亚一定把我们认识的经过讲给他听了。 糖在我的杯子里。真想不到我会同一个流浪汉坐在一起
父女两人见了面既没有客套话，也没有眼泪和抱 喝咖啡，这是阴差阳错还是冥冥之中……？
怨，他们像老朋友一般聊着天，轻松、平淡。露西亚邀 我们面对面坐在不大也不讲究的方桌前，店里没有
请爸爸去参加他们教会的感恩节庆祝活动，被他婉言拒 其他客人，老板应我的要求，把音乐声放低一些之后就
绝之后她既没撒娇也没要求他一定去，只是客气地接受 去厨房忙着打扫了。
了他的拒绝。他告诉我们，感恩节那天政府会为他们发 出乎我的意料，一落座，他长吁了一口气，便开门
放火鸡大餐，在那里吃饭他会感到自在一些。 见山地说：“我和露西亚妈妈认识之前，曾经有一个初
望着两张出奇相像的脸，我为他们可惜。想不明 恋，我们是高中同学……”他用不住颤抖的手把咖啡杯
白，本应该和女儿在一张餐桌上享用感恩节大餐，为什 送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口之后，讲起了他的故事。
么他偏要一个人躲在外面呢？ 高中毕业那年，他同一位女同学深深相爱，却没得
感恩节过后，天气凉了许多。与其他城市相比，我 到家里的祝福，遭到她父亲的反对。
不得不为洛杉矶得天独厚的阳光和气候而感恩，自从见 “开玩笑吧？你拿什么来养我女儿？我女儿是要嫁
过那个詹姆斯先生之后，我不由也替那些流浪汉们感恩 给医生或者律师的！”他禁止他们交往。
起来。 我十分不解，在美国也有这样的家长？
无巧不成书，第二次同露西亚爸爸碰面竟然是一次 那年，他们十八岁，没经过世面的一对年轻人就这
巧遇，我们都去店里买东西。流浪汉不等于没钱，他们 样被拆散了，初恋在他们心中留下了阴影。詹姆斯继续
不是讨饭的。我脑子里突然对他们有了新的认识。 读书，虽然他不喜欢做医生，更不想成为律师，几年之
我们停下来寒暄起来。“我刚把露西亚送去车站， 后，他却如愿成了一名小学老师。
顺便进来转转……”他扭转一下身子，显得有些不自 当他伤口复原，面对崭新的人生时却在一个生日派
然。我发现他正站在摆着酒类的货架旁，顿时掩盖不住 对上又遇见了她，初恋的渴望之火在两个人心中复燃，
心中的厌恶。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脑海里突然跳出了 可她已经嫁人几年，身为人母了。应了她爸爸的心愿，
这一句话。 她果真嫁给了一个律师，却比她大将近二十岁。他经济
他当然没在我面前买酒，空手就要离开。我不知道 上富有却十分霸道，她不爱他。
哪根筋不对，叫住了他。 那次见面之后，他们开始暗中约会，被爱情冲昏了
“如果不赶时间，我们出去走走吧！”我邀请他。 头脑，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律师很快发现了老婆
“当然，当然。”他有些发窘，也可能是受宠若 的不轨，他被告妨碍婚姻，监禁一周之后才被放出来，
惊吧，相信之前不会有很多人邀请他这个流浪汉并肩散 法庭勒令他不许在一百米之内接近她。从此他有了一个
步。 不良记录。道德上他伤风败俗，自然没有资格为人师
我们出了门，沿着林荫的人行道走着，他推着那个 表，他丢掉了公职也失去再次做老师的资格。为了谋生
夹着一大卷行李的脚踏车。 他只好去学修水管，做院子的粗活。他觉得命运对他不
“你有一个好女儿。”我开口说。 公平，工作之余便去酒吧打发时间。在那里他遇见了墨
“是啊，我十分惭愧自己不配有她做女儿。” 西哥裔的调酒师—露西亚的妈妈。 洛
“她不是这样想的。你知道，她离开妈妈，离开生 她温柔美丽，相信自己会帮这位年轻帅气的男人重 城
作
家
第二十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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