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47 - 洛城作家2019

Los Angeles Chinese Writers’ Association 人间
冷暖
2019
忆汤米

■ 聂红

无端地想起了汤米，在这个特殊的日子。记忆深
处，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和汤米在一起举杯共庆，为
他唱生日歌，拍照留念，送他一些贴心的礼物，看他
脸上幸福的笑。我在洛杉矶13年，13个生日都被我们
的快乐填得满满的。
汤米的生日就在万圣节过后的第一天。今天正好
是汤米88岁的生日。然而汤米却没有活到这么吉利的
岁数。他的生命终结在一个非常平凡的日子——8月25
日星期六。得知汤米去世的消息是在一星期后。我竟
然没能送他一程，也没有与他做最后的告别。汤米就
安葬在军人公墓。那里风景优美，绿草茵茵。汤米生
前带我去过一次，让我知道以后去看他。汤米指着那
一块块平躺在地的、形状大小一样的墓碑说，人死了
以后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了。听说汤米的追悼会很隆 作者聂虹与汤米
重，参加的人也很多。汤米将自己的遗产捐给了日本 人，相伴的是一只黑猫。因为我初来乍到的无知，因
军人社团，那是他生前引以为荣的集体。汤米一生没 为汤米有的是空闲时间，所以他成了我出门的依靠，
有婚史，没有老婆，无儿无女。不知道他走时是不是 而我正好可以填补他的空白。久而久之，我和汤米之
也无牵无挂？ 间有了更多的了解。我那结结巴巴的英语就是在与汤
我忘不了汤米。这个老人曾经给予过我无数的帮 米的交流时日渐流利起来的。汤米知道我也爱好摄
助，无数的快乐，无数的回忆。他的故事留在了我的 影，就更是合着我的胃口，带我去了一个又一个的风
笔端。我的第一篇英语作文写的就是《汤米》。我的 景点，拍下了无数的照片。常常是：我在拍风景，他
散文随笔中写过《山木与猫》，《酒后真言》，《我 在拍我。多少偷拍下来的照片都记录了最真实的我。
的美国梦》，《邻居汤米》等。汤米是我来美国后认 汤米对摄影情有独钟。不管老式新式、大小相机
识的第一个邻居，也是第一个带我认识洛杉矶的人。 他都玩过。那一堆又一堆的照片是他人生的记录，也
作为朋友，作为义父，汤米都是我美国生活不可缺少 是他热爱生活的见证。尤其是那一些发黄的军旅生涯
的一部分。 之照，更是记录了他的荣誉与骄傲。当年只有19岁的
汤米就像是一本厚厚的书，他经历的每个年代都 汤米，已经作为一名战地摄影记者，肩扛笨重的旧式
是一个离奇的篇章。汤米不到60岁就退休了，因为一 摄影机，穿梭在那场残酷的朝鲜战场上。年轻的生命
场突发的心脏病，他以为自己活不久了。想到人生的 无畏牺牲。一颗飞来的炮弹当场炸瞎了他的一只左
苦短，再不潇洒走一回怕是来不及了。谁知道汤米动 眼，摄影机顿时飞灰烟灭。从此，汤米离开了战场，
了心脏搭桥手术后，又活得好好的。虽然少领了许多 被送去日本读大学。
退休金，汤米也无所谓，他开始了全新的退休生活。 汤米早已习惯了独眼看世界，拍照也无需闭一只
钓鱼喝酒吃汉堡，旅游摄影开摩托，他乐在其中。我 眼睁一只眼。有次他为我们一群女友拍合影，不知道
以为钓鱼能修身养性。可汤米笑着摇头说，不不不， 谁冒出一句：汤米的左眼没闭！引发了一阵不知情的
我和朋友们在一起钓鱼时，总是抽烟喝酒玩赌博，对 狂笑。好在汤米听不懂中文，还以为是女人们在疯。
身体有害无益。可不是？没过5年，汤米的心脏病复 有天汤米告诉我，他要去做眼球移植手术。我狐疑地
发，再次被送进医院动了手术。 看着他，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都80多岁了，就是看清 洛
我2001年来美国时，汤米早已退休在家，孤身一 了美女也无济于事呀！汤米不恼却笑：国家出钱，又 城
作
家
第二十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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