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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

瑞 我讀 陳瑞琳
琳

專

版 ■ 劉荒田
10 多年前的一個春日，滿街和 她的文字“飛揚”，神思妙
煦的陽光，我在舊金山乘巴士到唐 想如天馬行空，情感噴發似湧泉不
人街去。車上很擁擠，我靠窗就座， 絕。她以感性營造有情天地、意像
展讀一份華文報紙。其中一篇長文 世界；她在評論寫作中則“安穩”，
《歸去來兮》把我深深吸引住。我 博覽群書，縱觀古今，冷靜地爬梳，
忘記了上下坡路的顛簸，對周遭華 慎密地思考，生產出一篇篇海外華
洋乘客的喧嘩也充耳不聞，一鼓作 文文學教材的論文。前者是“三十
氣地讀下去，直到乾涸有年的老眼 年歲月的激情將化作行囊旅人豐盛
垂下幾滴淚，才看標題下的署名， 的蒼涼”；後者則是“擁有一個明
是陳瑞琳。 淨清麗的早晨，棄絕塵世的紛擾，
莫奈《維特尼附近的罌粟花田》局部 在北美華文文壇上，陳瑞琳常 陽光斜照，茶煙裊裊，我用一尺白 張翎、哈金、北島、閔安琪、少君、
兼一身而二任：導演和演員；評論 紙清理自己的靈魂，讓心底的話緩 程寶林、劉荒田、沙石、王性初、
家和散文家；園丁和鮮花；啄木鳥 緩流出”。她之所以在二者之間取 沈寧、陳謙、陳河、張宗子、江嵐、
和嘉木。事實上，陳瑞琳致力於新 得均衡，得益於自信。她是西北人， 林楠、宋曉亮、施雨、章平、孫博、
移民作品的研究和評論，其理論著 個性開朗達觀，以好意待人，到哪 夏小舟、融融等，近年來她特別關
【第五十四期】 述甚豐，也發掘並提攜了一批文學 裡，哪裡就充滿笑聲。這得益於她 注洛杉磯的華文作家，如施瑋、黃
新人，因之獲“北美新移民文學研 的美滿家庭，更得益於學養與人格 宗之、朱雪梅、虔謙、北奧等。誠
北美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主辦 顧問：陳殿興、 于疆 、 張棠 究第一人”的美譽。同時，她亦是 的修煉。 如陳瑞琳所言，“我們的研究者多
年來只注重作家作品的個體研究，
主編：陳述 副主編：黄宗之 刊頭設計、版面編輯：丁圓圓 卓爾不群的散文高手，屢獲大獎。 陳瑞琳的文字特點，一是情 卻沒有宏觀把握的恢宏氣勢，而更
陳瑞琳的筆好似冬天的炭火，
編委： 王偉、夫英、王維民 網址：http://lacwa.com 能給冷酷人生增添暖意。《女人心》 感的飽滿潤澤，二是文辭的婉約絢 少能夠從人類生態文化演進的角度
麗。如《“蜜月”巴黎》一書，從
本期責編：黃宗之 投稿郵箱：pc1430@gmail.com 以花為線索，串起漂泊異國的女人 雨中劍橋到如詩如畫的楓丹白露， 來考察文學意義的演變，包括如何
名家評價陳瑞琳作品選摘： 的命運。她寫道：“多少移自東方 從塞納河到萊茵河，從阿爾卑斯山 從地域文化來把握文學的走向，從
的花朵濺著不為人知的血淚在海外 到洛磯山，從華盛頓的雪到德州的 性別角度來分析文風繼承的異同，
悄悄地綻放”——有被男友連人帶 楓，更有灞橋的柳，朱家角的大紅 更有從心理學的角度來挖掘作家內
着被褥扔出來不甘心，先掙錢，再 燈籠……老生常談的“作料”，偏 心真正的創作源泉等等。”正是
去把孩子搶回來的中餐館打工妹； 被她點石成金。結實的文化底蘊， 為了實現這樣的目標，陳瑞琳成
有從墨西哥偷渡來美，為償還五萬 細膩的女性直覺，淪肌浹髓的文化 為當今海外文壇絕無僅有的“這一
元偷渡費而下水的按摩女；有憑 鄉愁，統統被醇化為感性，滲透進 個”！
五十美元闖天下，在舊金山靠海的 字句之間。
山上買了大房子的舊日好友；更有 陳瑞琳是個非常認真負責的評 作者簡介：劉荒田，1980 年從
可稱為現代奇觀的跨國孽緣等等。 論家，每寫一篇評論，她不僅要熟 廣東省台山移居美國。已出版散文
她將中國當下海外遊 子的人生際遇 讀作家的作品，還要盡最大的努力 隨筆集 36 種，詩集 4 種。2009 年
與內心處境，刻畫成碎片，又組合 了解作家的人格構造。再加上她有 以來獲首屆“中山杯”全球華僑文
整體的海外遊子群像。 一支寫優美散文的筆，難怪評論文 學獎散文類“最佳作品獎”、“2012
張愛玲曾在《自己的文章》一 章獨樹一幟，親切、優美，又不失 年度世界華文成就獎”、“新移民
文中，這樣寫：“……須得記住在 尖銳、深刻、厚重。這些年，陳瑞 文學筆會創作成就獎”、《山東文
文學的發展過程中作品與理論乃如 琳研究過的新移民作家有嚴歌苓、 學》雜誌優秀作品獎”等。
馬之兩驂，或前或後，互相推進。
林非（中國散文 人，人就有了靈氣。她的文字不僅滲 理論並非高高坐在上頭，手執鞭子 第一次見到北奧是在 2015 年 變得如此豐富，也讓更多的理工男
學會名譽會長）：在 透著充沛的情感，也流露著絲絲縷縷 的御者。”她亦描述了人生的兩態： 洛杉磯最美的五月。 看到了詩和遠方！”
異國這諾大的人生舞臺 的善意體恤。假若有風，她的文字搶 “飛揚”與“安穩”——“我發現 在洛杉磯作家協會舉辦的北美 我最早讀到北奧的文字就是
上，多少陌生而又新 在你之前，為你擋去一絲風的棱角。 弄文學的人向來是注重人生飛揚的 華文文學國際研討會上，令我印像 詩。北奧筆下的上百首詩詞歌賦，
穎的印像竟會像颶風那 假若有雨，她的文字給你撐開一把桐 一面，而忽視人生安穩的一面。其 最深刻的就是當晚聯歡的主持人北 常常是一腔熱血如火焰噴出，國際
樣，在她聰慧而又敏感 油傘，叫你少淋濕一角衣裳 —— 她 實，後者正是前者的底子。”這一 奧，他一身正裝神采奕奕，紅 風雲盡收眼底。而我更喜歡他
的腦海中不住地旋轉、 只是願你在她的文字裡看到一片美一 議論，雖時過境遷，並非消除活力。 色的領帶宛若一團火焰，開 春風化雨說北奧 的 那些詠 景抒 懷， 對仗 工
呼嘯和震蕩著，才促使 些暖一些的天地。這是她寫作的精神 對於在海外生活了 20 多年的陳瑞琳 口說話，宏亮飽滿金屬般磁 整，遣詞優美。如《雨中攀
她這樣又快又好地寫出 所在，也是她文字的力量所在。 來說，則二者兼融。 性的聲音立刻回蕩在耳畔。 登黃鶴樓》一首中的兩句：
了許多動人的篇章。 無論是傾情的歌聲，還是深 “霧雨朦朦層林染，雲霞靄
痖弦（當代華語文 情的朗誦，北奧的存在都讓 靄野生稠”，多重的情景意
壇著名詩人、資深編 我想到了他真是一個關於 像，令人感嘆，令人遐想。
輯家、評論家）： 好 “五零後”的傳奇。 讀北 奧的散文小說，
的評論家，境界有三。 从上面看世界 關於北奧的故事，更 往往讓人長歌當哭。記得第
一是“知人”論文，進 多是因為這個巨變的時代。 一次讀到他的獲獎作品《小
入作者的內心；二是躍過作者而“論 1977 年 12 月，正在鄉下種 瑛子的故事》，很多年不曾
文”，揭示作者所“不知”；三是引 地的知青北奧，在暴風雪中 流淚的我忽然淚水滂沱，伏
導讀者，進入他們“想不到”的世界。 ——讀施瑋的小說 連夜趕往考場，參加“文革” 案痛哭。可愛的女知青小瑛
我看陳瑞琳的海外文學評論，正是努 後中斷了十年的大學招考。 子，那樣能幹，那樣好強，
力朝著這三種“境界”深耕密植，成 ■ 陳瑞琳 是大時代的乾坤扭轉讓他回 當命運終於迎來曙光之際，
績可觀。 到了北京，成為神奇的七七 在那可怕的暴風雪之夜，她
饒芃子（世界華文文學學會前 施瑋是一位立體的作家，集詩 宗教故事，也是東方遇見西方的靈 級大學生。作為一個理工 那柔弱的身體最後還是倒在
會長）：陳瑞琳以她那支“出彩”的 人、小說家、畫家、宗教哲學博士 魂掙扎，更是神性與人性的爭戰！ 男，他的生命始終與文學有 了希望的破碎之中！為了這
筆，遊走在創作與評論之間，成為北 為一體，作為當代“靈性文學”的 書中所描寫的幾位主人公在政治風 著不解之緣。學生時代就喜 篇文章，我寫給北奧：“你
美新移民作家群體中的“這一個”。 發起人，她是在宗教的信仰裡完成 暴的摧殘下愚忠又悲慘的命運令人 歡寫詩寫散文，斑駁的知青 是溫暖世界的火，你是推動
了自己的生命哲學，也是因為此， 無限唏噓。此書 2016 年首先在海外 生涯更使他體驗了激流的生 歲月的風，你也是滋潤人間
白舒榮（香港《文綜》雜誌副 她的小說總是從“上面”來看世界。 出版，成為世界華文文壇的重磅收 活，觀察了底層社會，積累 的涓流！”懷想四十年前那
總編輯）：瑞琳的論文，立足文本分 施瑋起步創作很早，上世紀 獲，引起海內外的高度矚目。 了大量的寫作素材，1977 年 一場關於高考的故事，不僅
析，思考縝密，生動活潑，筆端常帶 八十年代就開始了詩歌創作。她的 讀完《叛教者》，我寫信給作 他的高考作文《我在這戰鬥 僅是冰雪解凍的希望，而是
感情，讀來既受啟發又興味無窮。創 長篇小說則多是寫女人的命運，表 者：“這是一部石破驚天之書，所 的一年裡》成為了北京市優 多少人搏戰命運的疆場。可
作和評論對於一位作家來說，往往難 達女性的生命追求進程：從肉體到 謂“叛教者”，並不是他們，而是 秀範文。 以說“七七級”的誕生，改
於同時兼顧，但瑞琳做到了，而且做 精神再到靈魂。處女長篇《柔若無 那個碾碎了無數生命的歷史滾滾車 作為改革開放後最早的 ■ 陳瑞琳 變的不僅僅是人的命運，而
得有聲有色，成績斐然。 骨》寫的是女性在社會動蕩中的生 輪！”施瑋在回信中告訴我：“是 留美研究生，1984 年的洛杉 是當今的中國！
江少川（華中師範大學文學院 存命運。《放逐伊甸》寫女性在極 上帝的聲音叫她完成這部書，讓她 磯奧運會，是北奧第一個向 生命在於變化，生命在
教授）：瑞琳是北美文壇護花的使 端變革時代中的精神命運。《紅牆 克服了自己的軟弱。在完成寫作的 祖國報導了許海峰第一枚金牌 於創造。明亮的洛杉磯，因為
者、辛勤的園丁、睿智的學者。她開 白玉蘭》寫女性生命靈魂成長的救 過程中，她才深切感受到這部書正 的消息。2007 年他的散文作品《小 有很多像北奧這樣的人在播種在呵
拓、堅守海外華文文學的原野，篳路 贖命運。這三部女性命運的三重奏， 是她心中一直夢想要寫的東西，那 瑛子的故事》在國務院僑辦組織的 護，這座城市才如此春意盎然，情
襤褸、殫精竭慮、鼓呼吶喊，做出了 無論是女性在歷史中的命運，還是 些真實的材料，真實的人物就活在 全美《紀念文革後恢復高考三十周 滿人間。
傑出的貢獻。 女性在社會中的命運，還是女性在 她的面前。在查考歷史事件和寫作 年》的徵文比賽中獲得金獎。2008
程國君（陝西師範大學文學院 自我成長中的命運，女主人公都具 的過程中，痛苦的心靈掙扎真是難 年他在北京奧運前發表的《天使之
教授）：海外華文文學需要“在場” 有非常獨立的個性，她筆下的人物， 以言說。” 城的奧運往事》獲得了優秀報告文
的批評家。陳瑞琳，作為海外新移民 絕不是傳統觀念中對男性欲望的迎 面對《叛教者》，我們會想到 學獎，蜚聲文壇。
文學發展的一員驍將，她既是推動者 合，而是女性自我欲望的呈現。 人性是有罪的，因為人有軟弱，在 在美國，作為一名資深的建
也是引領者。隨著歷史腳步的推移， 再版後的長篇小說《世家美 政治面前，在金錢面前，在愛情面 築工程師，北奧三十五年的歲月
將越來越彰顯出她在海外作為一個 眷》，作為一部成功的家族小說， 前，在宗教信仰面前。作為一個靈 除了獻給文學，也獻給了他深愛的
“在場”批評家的獨特貢獻。 從 20 世紀初一直寫到 20 世紀末， 魂真誠的作家，常常想要拷問歷史 社會和社區。他先後擔任過美國中
陳建功（中國現代文學館前館 故事時間的前後跨度將近百年，將 的真相。那麼，這個世界有真相嗎？ 華文化促進會會長、美國華人社團
長）： 瑞琳的評論文字，先是很傳神， 自北伐戰爭時期以來的三代女性作 有！但是我們很難看到，因為要回 聯合會執行主席、歐美同學會美國
然後見出批評的功底。她不僅知人， 為故事的主角，在時代的政治風暴 到歷史，回到人性，回到事件與心 理事、《彼岸》雜誌主編、北美洛
而且深知作品。真是比散文有深度， 中，作者特別突現了性與政治的豐 靈的變遷過程中。 杉磯華文作家協會會長等職，儼然
又比一般的批評好看，何嘗不是一種 富內涵。 喜歡施瑋的小說語言，她筆下 是一位精彩的社會活動家！為了弘
風格！ 2015 年，施瑋完成了一部驚世 流動的不是情節，而是那種向死而 揚中華文化，北奧在洛杉磯連續十
哈金（美籍華裔著名小說家， 駭俗的長篇力作《叛教者》，這是 生的情緒，很有些村上春樹的氣質， 年策劃並帶領團隊組織了《美國春
美國國家圖書獎得主）：“我喜歡 中國文學史上第一部全面揭開基督 美得有些冷，還有些凄厲，那深藏 晚》，2014 年任團長率領《美國西
陳瑞琳的文章。她寫得認真、親切、 徒殘酷命運的“補天”之作，其中 的隱喻宛然若詩。這樣的故事，這 部華人華僑代表團》訪問北京，受
誠實，從不賣弄學問，又處處盡顯專 所表現的不僅僅是上海人所經歷的 樣的文字，也只有她可以寫！ 到了國家領導人的接見。他自己坦
業精神。多年來，她為北美華文文學 言：“我對文學的這份情，讓生活
的發展盡心盡力，成為它的掌門人之
一。”
嚴歌苓（當代著名作家 ）：陳 作 家 小 傳
瑞琳的散文有一種大視野，她是在跨
文化的視角下探索散文創作的新途。 陳瑞琳，美 化傳播公司負責人、北美中文作家協會副 移民文學研究的重要開拓者。2005 年
又因為她是學者，感性與知性交融， 國華裔女作家， 會長、休士頓華文作家協會會長。兼任中 編著北美新移民作家首部小說專輯《一代
這使得她的語言有了一種厚重的思想 文學評論家。祖籍中國西 國南昌大學、陝西師範大學等校特聘教授， 飛鴻—北美中國大陸新移民作家短篇小說
感。她喜歡從情感入筆，但很快進入 安，13 歲開始發表作品，15 歲考 澳門大學訪問學者，國際漢學研究員。 精選述評》，2006 年成都時代出版社出版
到時空的悠遠與歷史的沉思。她看似 入西北大學中文系七七級，獲文學碩士學 在美期間，致力於散文創作及文學評 《橫看成嶺側成峰 —— 北美新移民文學
隨意撿來的一個個旅途故事，實際上 位，畢業後任教於陝西師範大學中文系， 論。出版有域外散文集《走天涯》、《“蜜 散論》，2011 出版《當代海外作家精品選
是在追尋自己的文化理想。 教授中國現、當代文學。 月”巴黎》、《家住墨西哥灣》、《他鄉 讀》，2014 年出版《海外星星數不清》。
張翎（當代著名作家 ）：陳瑞 1992 年赴美，曾任美國休士頓《新華 望月》、《去意大利》等，多次榮獲北美、 2011 年 3 月 8 日中央四臺“華人世界”特
琳是個性情中人，她把性情帶入了文 人報》社長、國際新移民華文作家 中國大陸、台灣、香港華文創作徵文大獎。 別播出“鑿碑立傳的文學女人” 專
字之中，於是，文字就有了體溫。她 筆會會長，現任美國王朝文 在文學評論方面，被譽為當代海外新 訪節目。
用這樣的文字描述土地，土地就有了
顏色和質地；她用這樣的文字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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